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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谦:孔伯华先生主要学术思想
2016-01-20 13131
一、   学术特色:伤寒温病融会贯通既是公认的温病大家,亦是杰出的伤寒名师
 
《伤寒杂病论》之博大
中医之辨证论治,在汉代以前尚属早期而不甚完备,对于证候认识,知病达药,均较简单,自张仲景集汉代以前之大成,著成《伤寒杂病论》,中医学辨证论治之特点,方始更为明显。所以说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不但是方法俱备之全书,而且法外有方,方外有法,统赅百病,是一切疾病辨证论治之总则,此乃仲景立法垂教之本旨也。
《伤寒杂病论》一书所体现辨证论治理论,以及所收载方药,不仅将中医学历来之病因学说、脏腑学说、经络学说,以及四诊两纲六要之辨证方法,统统联系起来,并且总结出汗、吐、下、和、温、清、补、消八种治疗方法,使中医学辨证施治的理论得到较完整的体现,时至今日,仍具有现实意义和良好疗效。
当然,亦有受时代和一方之隅的局限及世态、居民有变等古今之异,倘不知有变,原方照搬,而出现古方今病之不相能者,是咎在后人而无关仲景也。
《伤寒杂病论》之特点
《伤寒杂病论》之内容,主要为立六经提纲,分证候归类,亦即将病的证候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大类,便于辨证,决定治疗,如论中所指太阳病、阳明病之类,即此义耳。但仲景所称之病,实际乃证候之类群也,此皆《伤寒杂病论》之特点,为后世著作之所不能及者。
伤寒与温病之辨
伤寒、温病两证为大,初起又颇有相似之点;近以西医学说,二证更相混淆;然受病之脏腑不同,病因亦寒热各异。
《黄帝内经》云:太阳主一身之表。太阳者,膀胱也。太阳为巨阳,充盈于表而为外卫,邪气来袭为之阻拒不能入,病何由来,若膀胱之气不充,则寒邪乘虚而入,是为伤寒之始病。
肺主皮毛,亦为一身之表,肺气清肃,表里调和,邪亦不能袭。若膀胱有热,外达于表,则毛孔开张,一经邪袭,则肺气闭塞,热不得外达,蕴化为温。
由是观之,一寒一热,一脏一腑,一实一虚,医家偶或不慎,或不详二病之理,互相误治,轻者致重,重者则不可收拾,司命者必当详察明辨,洞悉二证之源,方不致错误,每见中医闻西医云此病是伤寒,亦随云是伤寒,殊不知西医之伤寒与温病本不分也,西医所谓热病,亦伤寒化热,非真正初起即病热者,不可不知。
中医学所谓伤寒者,病发自古,又有仲景之专书,以启后人。温病发明较晚,除吴鞠通、王孟英辈辨证立法,皆不如仲景《伤寒论》之详确,余以学识浅薄,何敢立言,但就余之心得及经历之所恒见,公诸于世,使学者易知二证之区别。
叶氏所指营卫气血,乃是说明外感温病轻重时期之不同,病势浅深之不同,其意并非病邪真入营、入卫、入气、入血也,要在示人以辨明表、里、浅、深及治疗缓、急、先、后之门径耳。
上焦温病、中焦温病、下焦温病者,亦不过是说明温病之轻重深浅而已,非病邪果真严格据于上焦、中焦、下焦也。
论温热病之传变
余览《温热经纬·外感温热篇》王孟英氏注云:“凡温病初感发热而微恶寒者,邪在卫分;不恶寒而恶热,小便色黄,已入气分矣;若脉数舌绛,邪入营分;若舌深绛,烦扰不寐,或夜有谵语,已入血分矣。”
于此可知叶氏所指营卫气血,乃是说明外感温病轻重时期之不同,病势浅深之不同,其意并非病邪真入营、入卫、入气、入血也,要在示人以辨明表、里、浅、深及治疗缓、急、先、后之门径耳。
此外,吴鞠通氏之三焦论治,乃将一切温病分属于三焦,自谓:“伤寒六经由表入里,由浅及深,须横看……”彼之三焦论治是“由上及下,亦由浅入深,须竖看,与《伤寒论》为对待文字,有一纵一横之妙”,惟察《温病条辨》内容,概指心肺属上焦,脾胃属中焦,肝肾属下焦。就其辨证用药而细析之,其所指之上焦温病、中焦温病、下焦温病者,亦不过是说明温病之轻重深浅而已,非病邪果真严格据于上焦、中焦、下焦也。观夫上焦所现之症,中焦亦有之,中焦所用之药,下焦亦用之,界限之混淆不清,可以知之矣,此等处必须灵活着眼,参机应变,勿拘执也。
二、与时俱进:提出当代“常见病与危急病”临证指南
湿热何其多
数十年来,阅历所见,病人中湿邪兼热致病者,十常八九,此非所谓温病中之湿热证,乃湿热合邪所致之其它疾病也,如外感者,发热头疼,身重而痛,渴而不喜饮,多饮便欲呕,胸脘痞闷,杳不知饥,小便减少,色呈黄赤,苔色黄腻或白腻,脉象弦数或濡数,不必悉具,则湿热之征了如指掌。内伤者,无论何病,每皆兼有,脘闷胸痞腹胀,渴不引饮,难思食,四肢倦怠不举,头昏目蒙耳聋,小便量少黄赤,大便溏薄或秘燥,肝脾二经见症尤多,脉息微而缓或者弦而数,略加掇举,则湿热之象毕具。治病之法,总视目前之现证现脉,所见皆湿热,此即不能不令人引起注意之,至于纯由湿热引致之湿热发黄,湿热下痢,湿热痿蹵,湿热遗精,湿热眩晕,湿热带下等,则更无论矣。
湿热何其如此之多,殆天地之气运使然欤?按今之甲子,运行后天,四序反常,阳亢阴虚,湿热弥盛,亦或有之,故辛温滋腻之品,用之在所必慎,抑或“世态居民有变”,阴常不足,阳常有余,火热交并之体,湿从阳化使然欤?尝究心此道。
夫湿热有自外入者,有自内生者。地土卑下、阴雨时多、气候潮湿、天气炎热,夏秋季节郁闷熏蒸,最适于湿热合邪,构成致病因素而侵犯人体。如摄生不慎,雨中冒淋,久著湿衣,涉水行泥,雾露之气,久居湿地,酷暑搏聚,则湿热之邪外入矣。湿又寄旺于四季,这说明一年之中湿邪可以常有,为害于人实多。又如恣食生冷,脾气乃伤,贪饮酒醪,嗜好茶茗,以多饮快食为尚,则湿自内生,从阳化热而成湿热。正如清代医家薛生白所云:“太阴内伤,湿饮停聚,客邪再至,内外相引,故有湿热”,此之谓也。
以上乃面对病人,辨证求因,审因论治所得之实况,从而求其所以,研究之结果,其致病之因,受病之处,治病之法,显豁有据,无可游移。由此可知,古今之人,素质不同,故古方今病不相能也,疗病必须自为家法,古方照脱,十不效一,职是故耳。丹溪曰:“古方新病,安有能相值,泥是且杀人。”旨哉斯言。
湿之与热,一为阴邪,一为阳邪,二者相合,形成湿热而胶滞,‘粘腻淹留,稽滞不去,蕴热缠绵,因而造成病情繁复,历程延长,蕴热稽留,变化多端,于湿温一病,最为明显,湿热合邪,伤人甚广,一般既可有肌表征候,如头重体沉,寒热自汗,关节疼痛,四肢倦怠等证;亦可出现脏器证形,如胸闷腹满,呕恶黄疸,溏泄下痢等证;总之,口中粘腻,小便黄赤,湿热即明。治依两邪而立法,“热者清之,湿者化之”,倘只顾治湿,则湿去津伤,内热愈炽;若只顾治热,养阴则更助湿浊,粘着而不去,既须两相并举,又分孰重孰轻,随证变通,不可一执。
 朱丹溪之“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说
“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是朱丹溪提出之高论。他以“人受天地之气以生,天之阳气为气,地之阴气为血”等论点,与人身阴阳男女之常相联系,与人生脏器阴阳心肾之常相联系而创立,他还发现了“相火”的根源,谆谆诫人勿妄动相火。
余从医多年,颇有同感,并且临证应用,行之有效,窃喜古人先获我心,常事推究,丹溪之言固善,但感到必须先有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人,然后方能发生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病,以人身阴阳男女之常而论,如《汉书•上古天真论》中所言:“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又男子“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肾者主水,受五脏六府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今五脏皆衰,筋骨懈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放形坏而无子也。”丹溪本此而又以《汉书•太阴阳明论篇》“阳者,天气也,主外;阴者,地气也,主内。故阳道实,阴道虚”为论据,与当时受《和剂局方》影响,滥用辛燥之流弊之现实相结合,从而悟出“动气皆是火”的道理,提出“气动皆属火”的主张,从而发现了相火之根源,创立“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卓论。
然余则认为,以人体之阴阳消长自然生机而论,倘能顺时自保,阴阳两无所伤,似未必皆能引致“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害。何以言之?夫人身之阴阳消长,固然伏有一种“阳道实,阴道虚”的自然生机,但如果人能顺时自保,“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使真阴真阳完实无伤,则阴阳平衡,气血协调,卫固荣守,脏腑安和,阴气固守于内以养精,阳气致密于外以养神,内外皆养,精神以安,虽大风苛毒弗之能害也,何患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有哉。夫上古之人,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阴阳皆无所伤,其人民故曰朴。后世以降,去道幽远,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饮食不节,起居失常,逆于生乐,醉以入房,欲竭其精,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知御神,违逆时序,自戕其根,如斯则天地四时不相保,与道相失,五脏内伤,故尔人多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人,病多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病。此法施之,效验彰明,医以愈病为能事,凡施之有效之法,即为良法,后人自当永宝用之。而明代张介宾氏,脱离现实,崇尚清淡,立《真阴论》、《大宝论》等篇,反驳朱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其说虽辨,但无视疗效之现实,而自逞胸臆,未免失之无谓也,为智者所不取。
庸岂知近今之人,不知持满养精,不知克制心神,一味损耗真阴,阴虚则阳亢;人生主阴之脏为肾,与肾同源之脏是肝,肾肝均寄有相火,其系上属于心,君火一动,相火随之,相火动则肝肾之阴即伤,阴虚则阳亢,凡此势必皆足以造成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此自然之理也。夫阳常有余,火也;阴常不足,热也;只不过有其虚与实耳。更加之意淫于外、五志之动皆为火,于是形成热火相加之体而生热火相加之病。丹溪有鉴及此,主张保存阴液,投治类皆灵验,足证恰中病情。何世态居民有变,闭目而不见;治效如响斯应,充耳而不闻;竟效盲人之论古,信口而嗷嗷为哉!
三、教育为先:
“必先从教育人材始”。
孔伯华先生于1954年给毛主席的一封信
 
人生于天地之间,受时气之侵,感情欲之触,不能无病。病则赖之以生者,医也。是以古今中外当国者,莫不重之。医之活人,何分中西,其存心一也,第其理法不同耳。中国医学相传始于岐黄,见诸《黄帝内经》,凡疾病之情理悉备,迄今数千年,无出乎《黄帝内经》之外者。余少习医学,数十年未能穷其理,可以见古人之哲理竟不能背,而治法未备。自伊尹作汤液,以后历代相发明,方药始备。人寿几何,虽行其道,终身未能尽,遂时遂事,遂用遂学,靡有底止,是中国之文化无旧而日新。自清末欧风东渐,中国数千年之文化丧失迨尽,而不能亡者,其理其法,用之得当,功效立见。然学者喜新弃旧,实则中西皆未达也。中国医学岂不危乎!今逢毛主席洞察其旨,将发扬数千年之文化,幸何如之,愿努力发挥,以期理法臻于至善,达于全球,使病者有所依,然必先从教育人材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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