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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父亲就上路了。他是镇小学的伙夫,负责全校老师的三餐。虽然他动作很轻,但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旧自行车还是把我从被窝里吵醒了:“爸,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二十!”
父亲“嗯”了一声,就急匆匆走了,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放心他是否会参加今下午专门为我而开的特殊班会,他可是这堂班会上特别邀请的“嘉宾”!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同学孙海的妈妈早早等候在讲台专设的座位上。而我的父亲却连影子也没看到。我站在教室外边着急和担心起来:难道爸真得不肯来?
“叮铃铃、、、”上课铃敲响了,“真地通知家长了吗?”班主任陪我站在外边有些失望地问我。
这时候,有白而软的东西从空中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落在地上悠忽就不见了。忽然又有两颗落在我的鼻尖上,用手一摸也没了,鼻尖只留下一点冰凉的酸楚。“我爸会来的,再等一下吧,老师!”我恳求老师,眼睛里已经盛满了东西。
果然!父亲来了,骑着那辆被同学们称为“日本鬼子翻译官留下来的”、我梦寐以求多年却一直未能实现的、父亲独有的木踏板自行车;还有那顶褪色的棉帽、那双褪色的胶鞋、那件褪色的棉衣、、、、、、
看到我们,父亲用力紧蹬了两圈,可是到跟前,车子又刹车不灵,他只好伸下左腿,用鞋擦地以减速。一连串的动作虽然熟稔,但很不雅观。父亲知道为自己的动作感到更不雅观的是我,于是忙对班主任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呀,老师。”
来不及多寒暄,父亲已经被老师请到嘉宾专座上,主题班会开始了:
“由于前天晚上诸葛玉堂同学代表咱们学校去镇上参加晚会表演节目,借了周海同学的自行车,却意外被盗。考虑到诸葛玉堂同学家的实际情况,我们班为他组织了这次捐款活动,同学们共筹集215块钱;学校捐50元;我本人捐款20元;生物老师得知情况后捐款20元,这样我们共筹集到305元、、、、、、下面,请周海的妈妈讲话!”
整个过程,我一直耷拉着脑袋,手里的圆珠笔拧开又拧紧,来来回回无数次。偶尔偷偷看一眼父亲,原来他也和我一样低着头,虽然坐在嘉宾席,却有无处可藏的难捱。只是轮到他讲话时,他轻轻起身,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工整地把胳膊垂直并立两边:“谢谢老师和同学们,谢谢啊——谢谢——”
......
班会终于结束。一堂班会的光景,整个校园在我毫无察觉中已经变成了银白色。雪越下越大,向老师、周海的妈妈再次致谢后,父亲开始往校门走去。他要回镇小学的伙房,那个地方让他一天到晚的一刻不得闲,这么个把小时功夫,他也得动脑筋才能挤出来。他推着车子,我走在右侧:我要把他送到校门,我想听听他的想法。
但是我失算了,从教室到校门有四百米的路,父亲一声没吭。到校门口时,我忍不住了:“爸,那天晚上......我真不该去镇上唱歌......”
“你没错”,爸停下来看看我,“只是......”
“什么,爸?”
“太丢人,以后咱不能再这么丢人了!”
“知道了,爸!”
“好好学吧,咱没有别的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