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心息相依之比象与实理

子晋之吹笙，箫史之吹箫，皆心息相依之比象。盖子晋箫史皆人名，以喻人之心或神，笙与笛之管皆中空，喻虚无空洞之地，是呼吸出入息往来之通路。晋史之吹笙笛，非即以神驭气之实象吗！又如吕祖之道剑，三丰之锋亡剑，亦是此义，假二祖之名，以喻心和神，假祖师之剑，以喻息与气，佩剑在身时刻不离，非即心息相依之妙喻吗？况剑之为物，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心息一依，心境两忘，色念双抛，断生死流，如利剑之立断。张祖所谓：“提起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即此义也。

反闻闻自息，闻止于息，不缘外五尘境，使喜怒哀乐悲恐惊不再扰心，即是妙止，息之出入，心自得知，知而不动，常寂常惺，即是妙观，神为妙空，息为妙有，神息相依，空有双融，即《心印经》之“存无守有，顷刻而成”之实践。迥风混合，凝成一片，打成一团，即是妙中。是故反闻闻自息，能三观俱足，惺寂相融，止观双运，无微不显，以结还丹，以此入道，最为简易，故可称简易之道也。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皆有无对举，阴阳并提，即示心息相依之密旨也。“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乃是火候，亦是依法，合尹真人“知而不守是工夫”之本义。实即勿忘勿助，阖辟自然，均均匀匀，悠悠细细，打成一片之功也。《参同契》说：“和则随从，路平不邪”，前四字即心息相依之妙，后四字即心息相依之效。盖心息一依，气机自和，气机一和，则心自恋息，息自恋心，互相依恋而不可解。《女丹》有诗云：“神是夫兮息是妻，休教异路隔云泥，两相匹配归根处，便与同登步月梯。”非“和则随从”之实象吗？和则随从，便可路平不邪，能不“便与同登步月梯”吗！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黄帝之调息法也。专气致柔，抱一无离，乃老子之调息法也。无声闻和，真息以踵，乃庄子之调息法也。乘风履虚（即心依于息，息定于虚），心凝形释（即臻念住形忘之正定），骨肉容和（周身酥软），乃列子之调息法也。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乃亢仓子之调息法也。究到实处，无非心息两静，同定于虚而已。无非即“和则随从”之翻版也。

摄耳谛听自息之出入，听久自然息念双销，若有微息存在，非真定矣。若有微念起灭，非真定矣。真定之时，六脉不动，心息全无，无天无地，真像活死人一样，白玉蟾所谓“无影树子连根拔，粉碎虚空秋毫末，旧时窠臼泼生涯，方今净尽都掉脱”是也。心息相依在虚空中，寂而非无，动而非有，斯即真如之妙用。寂照不离，恬智交养，斯即定慧之学问。韩清夫诗曰：“静抱没弦琴，细吹无孔笛。一弹天地清，一吹天地阔，一吹复一弹，尽是神仙曲。”此示心息相依之象也。张三丰诗曰：“乾坤浩荡琴三弄，气息调和笛一枝。欲向阴阳修出世，须从阴阳外修之。”一二两句示心息相依，三四两句示身外虚空一着。虚空在于阴阳之外，而又包裹阴阳也。

丹法以心息相依妙合为炉鼎，其妙合处，即外面虚空一着，是谓外玄关，是谓玄窍。《性命圭旨》云：”空洞无涯是玄窍，知而不守是工夫。”炉鼎火候均直指矣。周子《太极图》说：“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妙合即相依即丹道也。李道纯所谓“心息相依结聖胎”也。

白玉蟾云：“片言半语便通玄，何用丹经千万篇。”锺离祖云：“片言半语无多字，万卷丹经一语通。”又云：“一诀便知天外事，扫尽旁门不见踪。”皆指心息相依之口诀也。紫阳真人云：“故知大丹之法，至简至易，虽愚昧小人，得而行之，则立超圣地。”潜虚翁云：“古仙丹法，无下千帙，读之则愈烦愈难，悟之则惟简惟易。”三丰翁云：“还丹工夫，至简至易。”陈翠虚云：“都缘简易妙天机，散在丹书不肯泄。”所谓简易，即是反闻闻自息。心息相依，上智下愚，都有此心，皆有此息，皆可反闻，皆能取证。故孔子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最为普遍易修之法门。玄静曰：予昔以因缘，得遇汪师，指示此心息相依法门，方知玄宗确有真传。今此玄谈，直揭相传口诀，公开四千年来不传之秘。盖不忍斯道之湮没无闻，愿与热爱丹道者，同炼同证，得身心安乐之益，获延年益寿之效焉。

性，能用者，可以养生，不能用者，立可死矣。“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凡养生之要，在于爱精。”这就敞明症结之所在。余如张三丰的《无根树词》魏伯阳的《参同契》张紫阳的《悟真篇》、都有类似的自相矛盾处。但其结果都莫不强调阴阳互补的重要性，把单修独炼抛妻别子的人，认为是隔断阴阳，像牝鸡自卵一样，是违天背元，是孵化不出小鸡来的。如张紫阳说：“草木阴阳亦两齐，若还缺一不芳菲。”"休妻漫遣阴阳隔，绝粒徒教肠胃空"《悟真篇》。“都可充分证明这一点。

笔者经过李祖手著典藉的反复研究，证明与以上诸祖所说没有两样。近读徐兆仁汇编的《涵虚秘旨》一书，知道西派全旨，己全部包罗在里面。他在该书的《前言》中总结说：“西派内修思想与道教南派、东派理论比较接近。在清静自然的总原则下，根据不同的对象，传出两套不同的入手方法。一是“童子先天未破，可清养而得胎仙。”二是“对待成年人，则展窍开关，所以启玄门而辟径路。还元返本，所以资同类而补真身。”我认为 徐先生的这个结论是比较中肯的，符合李祖各著原旨。他还说：“涵虚子很善于从魏伯伯、钟、吕、南派、东派、、三丰派经典著作中吸取营养，并且深入实践，总结提炼，从而形成风格独具的内修理论体系。”这也便是西派功法体系能与其它各派融会贯通比较完整的道理了。作为西派后学，敢不继承遗志，继续扩而充之，发扬光大哉！道法自然，是大家所公认的。至于何谓自然也许很少有人真正注意过。窃意、自然者，天生之属性，不学而能，不教而会的自然现象。例如饥则思食，冷则思衣、手之能动，足之能步，以至口之能言，口鼻之呼吸，都莫不能循乎自然而来。余如乾坤、日月、龙虎、男女、雌雄、阴阳等等都莫不循乎自然，成双搭对。所以说万物负阴而抱阳，未有能没有阴阳而活命者也。《参同契》之所能誉为天下丹经之王，就是因为他所剖示的功法，处处莫不体现自然的缘故。告子说："食色性也"；《礼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伯阳的《参同契》则从丹道角度，阐述这个万物自然的属性。他一再强调：“物无阴阳，违天背元，牝鸡自卵，其雏不全。”“观夫雌雄交媾之时,刚柔相结而不可解,......此非父母教令其然,本在交媾，定置始先。”“男女相须,含吐以滋，雌雄错杂，以类相求。”“雄不独处，雌不孤居……以明牝牡，意当相须。“以上说明，人与万物都莫不如此的，顺应自然.他接着又说，“法象莫大于天地兮，玄沟数万里……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以上言明天地与人物一样，虽然相隔很远，还是像一雌一雄一样，徘徊于子午之间，都是自然的行为。所以他又说：“阴阳得其匹兮，淡泊而相守。”“自然之所为兮，非有邪伪道……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反复论证，这都是自然之道,理所当为之事，并不是邪说和假道学。他还发誓说：“惟斯之妙术兮，审谛不诳语，传与亿世后兮，昭然自可考。试想这是多么坚定而又玄妙的启示，又是何等确切的例证。不是男女阴阳生子生孙的大作大用，又如何有传与亿世后昭然可考的实据。”如果逆转造化，成仙作佛，亦何尝不是如此。努力宣扬顺行之道，正是为逆行之道理埋下伏笔。他不禁十分兴奋地歌颂说：“焕若星经汉兮，炳如水宗海,......探端索其绪兮,必得其门户,天道无适莫兮，常传与贤者。”光辉灿烂,若星斗之经过河汉，光明磊落，如碧水之为沧海之宗。寻根究底，必得其奋进之门。天道是不会随便乱传的，一定要择人而授，传与贤者。其实奥妙的道理，都已说了，奈世人不信何！

李祖在《后天串述文终经》中说：“予著《道德》《黄庭》《大洞》《无根》诸法，皆言先天之用，而非初学法门也。夫行远自迩，登高自卑。若不明后天次序，譬如世上功名，未举茂才孝谦，空想进士翰林也。”整个世界，总是成年破体的人占多数，根据因人施教，学以致用的原则，自应遵循李祖的嘱咐，先从后天序次炼起，方不失于偏颇，以免越级冒进之弊。

后天序次者，即收心、寻气、凝神、展窍、开关、筑基、得药、结丹，炼己九层功夫也，是为入道之门。既已入门，神息相依，阴阳归一，无往不复。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自有为而入无为，由勉强而抵自然，金丹自然可成。三个阴阳的妙用，也便自然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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