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身份对于知青本身来说也许是一段艰苦的人生历程,但对于一群生活在内蒙古一个小县城的孩子们来说,“知青老师”曾是照进他们生活的明媚阳光,让他们的学生时代丰富多彩,让他们成长得更饱满、丰硕。而我何其有幸,就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
我虽然小时候生活在内蒙古一个贫困县,却在中学阶段接受了当时最好的教育。我上初中时,正值文革结束且恢复高考,知青们大批返城。在乡村和北京、天津之间,县城像一个驿站,从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前期,知青们陆续在这里驻足几年——当时只是感觉学校突然来了很多知青老师,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对于我个人多么重要。事实上我学习成绩的突飞猛进就是得益于一位叫顾美珍的知青老师,这几乎奠定了我一生的学习信心,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顾老师,我现在会怎样。顾老师是天津人,她教我们初中物理,她的课讲得好极了,我一直学得一头雾水的物理课从她那里开始变得清晰、容易且有趣,而这一门功课的改变,完全扭转了我当时的学习状态,让我在学习上有信心。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我对教育的感悟的加深,我越来越意识到顾老师于我不止是一位好老师,完全可以称之为恩师,尽管她也许当时并没太多地注意我,或者完全对我没有印象,但她给予我的恩惠无法计量。
好老师是学生的幸运之神,我们的知青老师当时那么年轻,大多数人并没经历过师范教育的
培训,很多人只是高中或初中毕业,却天然地是好老师,整体素质让人竖大拇指!
毛主席说长征是播种机,是宣传队,我想说,在70到80年代几年间,知青也是播种机和宣传队,他们的影响力直到今天,也让我们感恩到今天——这几天,在我的中学同学群中,大家突然怀念起了我们的知青老师。我高中同班同学英子情不自禁地写下了《我的知青老师》系列文章,在同学圈中引起强烈共鸣,有媒体迅速发表和转载了她的文章。我在这里也把英子的文章分享出来,她经历的几乎就是我经历的,她感受的几乎都是我感受的。这些文章完全不评价知青上山下乡这件事,对此我们并无观点。分享是为了致谢,不仅向我的知青老师们表示感谢,也向所有——任何时代任何地方——的好老师表达敬意。
我的知青老师(一)
作者:英子
三年级开学,我从县城的西梁小学转到南梁小学。音乐课时间,铃声响过,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入教室,桌凳碰撞、嚷声不绝……一个身影袅袅亭亭而来,背倚门框站定, 平静地等待教室里安静。我循影望去:身材高挑的一位年轻女教师,皮肤雪白,从未见过的一头发黄的秀发,梳成松松的一根辫子,斜搭在肩头,一直垂到腰际。胸 前挎着一架手风琴,眼神非常淡定,整个人典雅、端庄、大方。她从容的神情当中一丝隐忍、一丝孤傲、一丝慵倦若隐若现,感觉她的世界与我们相去甚远,冷静的外表下潜藏着一个丰富多彩的自我。这样的与她年龄极不相衬的沉静状态,却让她有了更加耐人捉摸与言诉的魅力,这魅力让我着迷并向往!我入魔般盯着她看:五观相貌并不是特别标致,却是我前所未睹过的妩媚。待得移步讲台,步履轻盈飘逸如曼妙的舞步,颀长的身体非常好看地随步摆动得婀娜。她稳稳地坐在讲桌旁的凳 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笔直前伸,连坐姿都柳枝般柔美,线条凹凸有致,举手投足自有风韵,饱满得好看。她一声未响,低眉拉琴,修长的手指上下流走,拉过过门,她喊:“唱!”只一个"唱"字出,我的心弦立刻弹跳出动听的和音来,缭绕不绝、久久不断……然后她纠正同学们的歌唱,歌声从她喉间起时,字字腔腔甜美 如饮甘露;柔亮得如阳光下正在喷吐的汩汩清泉的漩涡;启承转合间圆润得绵延,自然而嘹远,音色如她洁净的肌肤,光洁透亮,干净得没有瑕疵……一节课很快地 过去,待她如来时移步离去,我仍恍入梦境般迷醉得不清醒……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位知青老师杨艳君,字怎么写,全然不知,但她气质之优雅、音色之优美,开启了 我美学赏析的第一课。
杨老师上课总是沉默寡言、惜语如金,直奔主题,绝不多说一个字。有时,进得教室把琴往讲桌上一放,起个头让大家唱学过的歌,自己信步游走在课桌间。待歌 声一落,便点起一位同学让他自选一歌来唱,每次该生唱过,我们也感不管是音高、音准、音色或节奏的处理,他都会有可圈可点之处。这不经意的点唱,不知让多 少同学受益并成就了他们一生的一个爱好。
之后我们有过时间不长的接触,我被挑选到她的合唱队和宣传队里,还没有什么排练安排,就再没得见面了,许是她返城调走了?还是我毕业了?只听说她的宣传 队曾一度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这传言令我们极其有限的听闻内容在头脑里加工:浮想联翩着、心襟摇荡着,向往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