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出在美国上演六、七十年,又漫延到其它西方国家,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心理闹剧,剧名叫“多重人格症”,起始时间大约在1890年代前后。
讲这个故事前,先说几句和故事有关的题外话,这是理解此故事的必须。
现在我们说“每个人都有多面性”——这样一个简单的判断没有人会觉得有问题,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个特异现象——本来嘛,人都可能在不同的场合表现出不同的状态和个性,比如很多小孩子在家好说好动,到了外面却不敢说话;有的男人在外面像个绅士,回家却打老婆。看新闻报道时往往会发现,重大枪击案的凶手,邻居在描述他们时,总是说他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不多言,不像凶手。
这些现象,依我们的常识及社会心理学都可以解释,因为人是复杂的,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场合表现出不同的面貌。事实是,人基本上都有性格上的多面性和内心冲突,只是不同的人程度不同而已。大多数人在这方面能取得基本的和谐一致,少数人表现出巨大差异,有时像天使,有时像魔鬼。孤立地看后一类人,他们身上的极端表现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但追究一下他们的童年经历,总会发现精神受虐迹象(注意,是“精神受虐”,可能包含肉体受虐,也可能不包含。)
说到精神受虐,请原谅,在这里还需要再简单补充一点心理学常识:为什么童年精神受虐的人在成年后会出现人格分裂。
就像自然为一粒种子早已设定好发芽、生根、长叶、开花、结果的生长秩序一样,自然也为人的心理设定了正常生长秩序。一粒种子的生长潜能必须在适度的阳光雨露下才能正常进行,若遇到旱、涝、冰雹等就无法正常完成生长;人也一样,如果在童年时期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或被寄养、父母早亡,或父母冷漠、严厉、粗暴等,生命没有得到爱、自由、尊重等这些必须的雨露阳光,心理秩序就会被打乱,不能正常展开,出现诸多逆生长和扭曲,成年后就会表现出逻辑思维混乱,价值观不成熟,往往怯懦、自闭和脾气暴躁等特征兼而有之——不幸福的童年把他变成一个内心严重不和谐的人,而人类自我基因保存的本能又要求其必须具有融入群体的能力,必须实现社会化,于是他内里的不和谐与社会化过程中必须表达的要求开始互相纠缠,内心冲突不断,表现出较严重的“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问题自古以来就困扰着很多人,这些人不但自身经常处于痛苦纠结中,也常常给周围人带来不痛快,给大家制造麻烦。在实际生活中,人们遇到这种人,往往只会归因为“他就这样,性格不稳定”,仿佛他天生聋哑一样。美国在18、19世纪是经济和政治迅速上升期,文化迷茫和精神迷乱也是其显著特征,神经官能症成为高发病,介于神经病和正常人之间的人格分裂问题,一直让人感到棘手。很多精神科医生和心理治疗师看不到此类心理和童年遭遇的因果关系,试图改善这些人的状况时,往往着眼于孤立的治疗——直到现在,精神治疗和一百多年前比起来,也没有本质性的飞跃和改变,因为它无法将治疗延伸进一个人的过往生活,而且很多医生也没有这样的追溯能力。
人是何等丰富的生物,“意识”这种既找不到血管又找不到细胞的东西,人类只能观察到它如何表达,无法控制它的发生。一个人的意识一旦形成了,再靠人力或药物来改善,非常困难,正如蒸好的馒头很难改成包子一样。面对如何统一患者的分裂人格这个经久未决的难题,心理学家的思维偏向了去发现一块关于人的“新大陆”,以新的发现来解决老问题。犹如在长宽高的三维空间找不到路,有的人会设想存在着一个“四维空间”一样。在一个靠发现新大陆起家的国家,发现、探索和创新是其显著的特征。为人格分裂问题寻找一个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解释,似乎也是件自然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美国人的想象力,关于人的意识、精神等方面,他们创作出了不少令人惊讶的作品,有小说有电影。尤其好莱坞电影,依其介质在表现力方面的特殊性,再加上超凡的想象力,围绕神秘的大脑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故事。比如《盗梦空间》,看完后,会让人产生幻觉,觉得现实与梦境真的能打通……这是后话,按下不表,书归正传,回到“多重人格”上来。
让我们从一个故事开始观看这出闹剧。
1887年,一个叫波荣的传教士从罗德岛一家银行取了500多美元现金,突然失踪,遍寻不见,报纸上登寻人启示亦无果。与此同时,另一个城市出现了一个名叫布朗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看到他租了个小店,进点货,做起了小生意。两个月后,布朗突然对外求助,说他叫波荣,半夜突然被什么声音惊醒,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置身何处,对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能回忆起来的最后一件事是到银行取了500多块钱。后经过其家人辩认,他确实就是失踪两个月的波荣。波荣事件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有心理学家对其进行研究,使用当时流行的催眠术对其进行催眠后,波荣变回成了布朗,能讲出来这两个月间“布朗先生”的一些生活细节,醒来后,就又成了波荣,和布朗毫无关系。心理学家们对此十分感兴趣,试图解释波荣为何在那两个月中变成布朗,不过到头来一无所获。后来即使波荣再被催眠,对“布朗”的记忆也越来越淡,一年之中就完全忘记了布朗这回事,完全成了波荣。
“布朗”消失了,但这件事的影响才开始,它实在太有意思,太有吸引力了。千古常识告诉我们,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波荣事件却显示,一个人有可能是两个人。心理学家对此给出的猜测是,很可能波荣体内包含着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格,即他的一个肉身由两个意识各自独立的人共同寄居,只不过“波荣”长期统治着躯体,“布朗”只在那两个月不知何故出现,暂时地站到了前面——这样的解释挑战了人类对自身的了解,此前人们关于人的多面性、不可思议性就一直有探讨和猜测,如哲学家休谟为此提出了“知觉束”理论,认为自我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一组意识组成,身体只是把这一组意识捆到一起而已。由于解释上的牵强,没有形成影响。现在,心理学家、医生、包括哲学家等好多人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到这里似乎有了合理解释,于是人格分裂症被诊断为一种与个性成长无关的、与生俱来的、不知何由的特殊症状,开始流传,人们管这种症状叫“多重人格”(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后来改名为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也译成“解离症”)。
当然,波荣事件也有其它解释,有的人认为他是癫痫发作,因为该病会让人的意识在一段时间缺失;也有人认为波荣在造假,“布朗”不过是他为自己的不辞而别编造的托辞;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人类不能认识的通灵现象,是灵魂附体的一种……种种解释,不一而足。但在当时心理学大发展的大环境下,“多重人格”这样看起来很科学的解释占了上风。
这件事本身直到今天也没有定论,天知道波荣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全部陈述都是真实的,这种事情的发生必定极其稀少,几乎可以被视作一个传奇,并没有公共意义。但对这件事的解释却被扩展开来,媒体对此表现出极大兴趣,这样的报道总是能抓眼球,借助报纸,“多重人格”概念很快得到传播。此后,此类报告开始不断出现,19世纪后期的五十多年间形成高峰。尽管情况和波荣事件差别很大,但都被归入同一类病症中。
例如一位心理学博士提供的一个案例:向他咨询的一位女士,平时充满焦虑,呆板拘束,被催眠过后,会变得像另外一个人,活泼、孩子气、自由自在。接下来博士继续为该女子治疗,她表现出更多的人格特征,好像多个人藏在一具身体里。博士的报告完全把这些人格分裂开来,表明“她们”既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又要互相纠缠,例如,A人格把屋子收拾好了,B人格故意搞破坏,C人格刚从衣柜里拿套蓝色裙装穿上,D人格觉得不妥又换成红的。吸烟时,说自己本来是A人格,并不想吸烟,只不过是D人格强迫自己去吸的——现在看来,这种人我们平时其实也见过,甚至我们自己有时也会这样,遇事没主见,犹豫不决,或为自己的不作为和堕落找借口——这些表现在博士的报告中被解释为“多重人格”症状,听起来虽然那样玄虚和不可思议,却是确凿无疑。人们的关注重点都放到了“多重人格”的表现上,意欲从不可思议的现象上找到某种人类未知的东西,很少有人注意到,报告里不经意地提到,这位女士有过一个不幸的童年,儿时遭遇了较严重的精神虐待。
“多重人格”吸引了许多心理学家、医生和相关研究人员,纷纷把这个当作自己新的研究领域。原本患者寻找心理医生,是为了解脱人格分裂所承受的痛苦,医生面对前来咨询者身上那种扭曲的、看起来不可融合的现象又常常不知所措。现在,“多重人格”既提供了一个解释方向,又是一片没人占领的地盘,吸引心理医生和治疗师前来建立事业地盘也是非常自然的。相关论文成百上千地生产出来,占领了许多学术期刊的版面,研讨会,学术交流会,学者们郑重其事地拿出他们的最新发现。
“多重人格”尤其受到很多心理疾病患者本人及其家属的欢迎,它是一间避难所,收容了许多人的痛苦、变态、失意和逃避,给了许多人面子和安慰。比如有些神经质的人,他太情绪化,刚画好一张画,一生气就全给涂抹坏了;或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和别人大吵大闹。如果在以前,他会自责甚至自卑,别人看他也觉得不可理喻。有了“多重人格”解释后,他的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就和个性的不成熟或情绪不稳完全脱钩,被认为是“两个人”在一个身体里斗争,“他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无辜的,只是无法同时掌控“两个人”而已。巨大的推动力还源于各方利益。它解决了不少人的名利问题。当事人上报纸、上电视,出名,由一个平凡心理疾患者,摇身变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具有某种超凡现象的奇异者,令人刮目相看。相关研究被大大地扩展,成为很多人一项事业,不少人热情而真诚地投入此项研究中,得到大笔课题经费。相关产业也出现了,催眠术由人们眼中的巫术变成了科学,好多人摇身变成心理治疗师,只要招牌挂出去,不怕没有人送钱上门。
电影和小说一直在寻找有趣的素材,“多重人格”自然被迅速括入囊中,此类小说和电影风起云涌,非常多,仅现在能查到的比较有名的就有一百多部,它们对推广这一概念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在由小说改编成电影的《化身博士》(The 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中,一个人的身体里同时装有一位善良的医生与一位邪恶的杀人凶手,他们截然不同又盘根错结地交集在一起,凶杀案在发生,其中一种人格杀了人,另外一种人格却不知道是谁干的……在《三面夏娃》(The three faces of Eve )中,一位女子身上和几种人格轮流“执政”,她一会儿羞涩忧郁,一会儿奔放挑逗,一会儿善良多情,一会儿冷酷无情,各种人格的智商测试也不一样,故事自然也跌宕起伏,令人印象深刻。尽管故事可能是编造的,但所表现的“多重人格”现象和解释令人深信不疑。
“多重人格”概念及人数不断地繁衍着,从心理治疗界漫延到全社会,成了流行病,案例报告越来越多,最高峰时,累计有20000人被确诊为多重人格者。并且,“多重人格”之“重”数从开始的2、3重一路走高,变成4、5重,然后是8、9重,最多的报告为“16重人格”——据说这是一个真实案例,后来被改编成小说,然后又拍成电影,产生巨大影响。
当时并不是没有人对此症提出异议,有人看出其中的荒谬,提出质疑。一位女权主义作家批评多重人格现象为“通过谣言传播的歇斯底里大流行”,认为它是由文化引发的谎言通过被困扰的患者及其顺水推舟的医师之间互动起来的一种“流行病”,是美国特定文化下的产物。但这些批评或质疑总会遭到多重人格支持者和不明真相者的猛烈抨击,被指斥为无知或用心不良。批评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所以这样的声音总如投进洪水中的一块石头,转眼消失,自讨没趣。
不过,“真实”总是无情的,迟早要出来说话。在“多重人格”概念被巩固,患者从社会各个角落中像草一样长出来时,一些问题慢慢凸显出来了。本身一些观点就无法自圆其说,一些现象令人生疑。比如有人注意到,各地发出报告的往往是男性,患者往往是一些喜欢取悦他人的年轻女性,而且这些女性都有一个不幸福的童年,许多人遭遇过性侵。另外,由于患者人数越来越多,描述的情况越来越离奇,一些骗子被揭出来,有的是患者骗了研究人员,有的是患者和心理治疗师合演双簧,骗名骗利。当然也有一些患者出来曝光,说他们是受了治疗师的暗示和引导才那样说那样表现的。最棘手的是它开始挑战法律。一个人犯罪了,律师会想办法搞来心理学家的诊断,确认罪犯有A、B、C三种人格,律师会辩护说他犯罪时是A人格下所为,B、C两种人格都没参与,所以判决他坐牢是不公平的;罪犯也会坚称犯罪时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是隐藏在体内的一个他无法控制的“坏人”干的。这种情况,给特别讲究法治的美国带来很大困扰。
但是人们怎么能轻易抛弃他们坚信的东西?很多人一直试图发现“多重人格”的发病机理,以“科学”来证明它确有其事,这份坚持延续了五、六十年。关于解剖和基因方面的猜测不断出现,但最后都不能形成确证。比如有人认为,因为人的大脑有两个半球,正常情况下,两半球是可以协调一致的,“多重人格”患者可能是每个半球各自为政,联系没有打通,互相没协调好。但这种理论后来被推翻,掀翻这种假说的是一度流行的对癫痫病的防治办法。当时有的医生为防止癫痫患者大脑放电现象从一端扩散到另一端,使病情加重,施行外科手术,切除或分割患者胼胝体,人为把大脑的两个半球间隔开,这些做过手术的患者在生理功能上受到一定影响,但在人格上并未出现分裂情况。这一点,实验人员还在猴子身上做过多例实验,证明各自独立工作的两个大脑并不会造成精神或心理上的分裂。即使在生理功能方面,大脑半球被人为分离后,经过训练和适应,协调性也能慢慢得到改善和恢复。总之,在持续半个多世纪的研究高潮中,有假说、有争论,能够被大家普遍认可的确凿的结论始终没有形成。
没有根基的东西注定没有生命力,这是自然淘汰法则。“多重人格”闹剧的结束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地点、人物,它越演越怪诞,越演越无趣,一代又一代人慢慢看出端倪,开始怀疑,然后渐渐看不下去,纷纷拂袖而去,才慢慢终结。前后一百年的跨度,就具体的一代代人来说,时间不短,但放到历史长河中,也不过一瞬。到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多重人格”之说在美国已无立足之地,后来又转战到欧洲和澳洲等国家热闹了一阵子,纷纷不了了之。1994年美国精神病学会重新修订心理障碍诊断手册,删除了原有的“多重人格”解释。而各国心理学界也将这一说法从教科书中踢出去,不予采纳。自此,它完全划上了句号。不过,这样的电影和小说直到现在还在生产着,只是批量小了很多而已,宣传中也经常说“多重人格”是真有其症。不过现在相信的人已很少了,也形不成治疗。
这出闹剧之所以没来中国上演,只是因为没来得及,旧中国忙朝代更迭,新中国忙抓革命促生产,到20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和国际接轨时,这出戏已缓缓拉上幕布,否则的话,一定会被搬上中国的舞台,观众应该不少,门票可能卖得比美国还好。
不过,类似的演出不会结束,美国人有能力让事关大脑的神秘剧不停地上演。
当下,另一出和大脑、精神有关的闹剧已开始上演,其产生、表现、解释、炒作、普及等各方面,和“多重人格”如出一辙。反正大脑不是人能搞清楚的,不管说什么,总是“查无此证”,那就随便说吧。尽管它在美国及其它国家也同样遭遇一些质疑,但各国批评者都会受到同样的待遇——被围攻。这个病就是现在被炒作正热的“自闭症”。
现在这个病风头正健,借助现代媒体及发达的通讯,传到中国,尤其近两年在一些热情的中国观众的欢呼中隆重上演,使一种中国人祖祖辈辈从未听说也没见过的“病”在中华大地上一下流行开来。
“自闭”作为一种现象引起人们的关注已有多年, Kanner于1943年提出该病名称的同时,也提出了病因是由于父母亲在情感方面的冷漠和教养过分形式化所造成。但奇怪的是,它的发展却逐步和教养方式脱钩,和心理障碍脱钩,慢慢成为纯生理疾病。历经多年,虽然病因一直不明,到目前并没有形成解剖学或生物学意义上的诊断结论,医生的诊断全凭主观判断,结论却是确凿地形成了, “康复”市场也形成了。在百度中输入“自闭症康复机构”几个字,即可出现几十万条信息——想象一下这背后是多么惊人的患者数字以及利益的数字。
“自闭症”的扩大化首先也来自美国,美国一家权威网站发布自闭症发病率为1%(对比:现在白血病发率为十万分之三),全世界,包括中国的媒体都跟着吵吵这个发病率——且不说它和我们的常识有多大距离。从逻辑上推断一下,没有病因,如何形成诊断?没有明确的诊断,又如何形成发病率?
没有人回答这些问题,但许多儿童莫名其妙成为自闭症儿童。如果有人质疑该病的真伪及其发生率,同样会受到“围攻”待遇。围攻者不仅会以恶毒低俗的方式诋毁质疑者,同时还喜欢扔给质疑者的一句话:“无知,连这都不知道,这是美国人研究出来的!”
在医疗、媒体、赢利机构以及一些患者家长都十分愿意相信它确有其事,并视之为一项宏伟研究和伟大事业时,当下也许没有哪个个体能证明它的荒谬。力图证明的人,除了洞察力,还必须有螳螂挡车的勇敢。但无论如何,时间终会证明——时间,是裁决一切的最伟大的君王。
简析:为什么此“妖蛾子”会在美国发生。
因为最早登上美洲大陆的欧洲移民具有很强的探险精神,且多是社会底层。所以,喜欢发现新东西的基因,以及底层文化中典型的神经质或简单粗暴也一同登陆美洲。美国南北战争后,政治变革创造了一个经济和技术发展无可匹敌的新兴国家,其文化也沾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为全球主流文化。但流浪汉换上西服领带不会一下成为绅士,丫环穿上绫罗绸缎也不会一下变成大家闺秀,一个贵族需要几代人积淀。创造先进政治、制度和科技,只要几个精英就能办到,他们是伟大的历史创造者;而文化不能由个人创造,只能慢慢进化,在不断的群体拷贝中缓慢进步。
意识形态的粗糙和上层建筑的精致之不同步、不协调,是美国特有的文化现象。
人格分裂问题当然全世界都有,著名的脑神经科学家蒙台梭利原本是治疗精神病的医生,她在从医中发现,儿童神经病不是生理问题,而是教育问题。她提出一系列具有哲学和教育学高度的改善方案,并在实践中取得成功,对整个欧洲现代教育思想的普及影响甚远。现在人们基本上是把她当作一个教育家来认识,而不是当作一个医生。但她的思想登陆美国时,受到著名教育家杜威的弟子克伯屈(William Heard Kilpatrick)的抵制。我一直不明白克伯屈为什么要批判蒙台梭利,其实我们认真看一下杜威和蒙台梭利的作品,会发现他们没有任何本质性的冲突,犹如一个讲药理一个讲养生,相辅相成,蒙台梭利思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杜威思想的补充和完善,或者说是杜威哲学思想的具体落实。可能克伯屈出于嫉妒或其它私念,而他当时在美国教育界又具有相当的话语权,所以蒙台梭利教育思想在美国的影响浅尝辄止,这使美国人本教育思想丧失了一个突飞猛进的机会。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看到这样一幅怪异的、无法解释的图景:美国教育在制度、政策的层面很先进,学校教育令人赞赏,但年轻人堕落、犯罪、变态等问题却层出不穷,在世界上也遥遥领先。
西方人对美国擅长制造某个煞有介事的假像的行为多有批评,但这并不影响它一直作为领头羊,为世界不断制造一些事端,反正它强大,它有钱,它可以摆布好多事,所以好多人愿意听他的,盲目地把妖蛾子看成美丽的蝴蝶。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